时引吃了一惊:什么意思?
      张捷抬头看他:试戏你总要跟正式的演员一起。还没搞明白?
      时引搞是搞明白了,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在喻惟江的面前被扒一层皮,他厚着脸皮跟张捷打商量:我有选择对戏演员的权利吗?
      张捷无情拒绝:你没有。他似笑非笑:怎么,你还不好意思?
      一旁的朱停遇打了个哈欠,撑着脑袋看着时引。
      事情发展到现在,时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,他低下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,点了点头:好吧。
      时引临走时带走了《隐风》的剧本,张捷给他几日时间研读,了解剧情。
      那几日,时引抽空把《隐风》的原著小说看了,小说不长,剧情紧凑,跌宕起伏,他用心揣摩了一下李络的人物形象,也为喻惟江即将饰演的那个角色流了一些泪。
      这是一部很优秀的作品。时引脑海里浮现出朱停遇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坐在办公室的样子,很难将这个深沉的故事与他联系在一起。
      喻惟江前几日收到张捷的来电,对方称有个不情之请,希望他能帮忙试个戏,带一个新人。喻惟江爽快答应,不日就到了试戏的日子。
      喻惟江这天还在剧组里拍戏,赶场去了趟张捷的工作室。
      他来得有些晚,被前台领去张捷的办公室。
      前台敲了敲门。
      进来。
      喻惟江进屋,道:收工有点晚,来晚了,不好意
      坐。张捷招呼喻惟江,打内线电话让助理给他倒杯水。
      喻惟江身形微顿,目光直直地落在办公室里的另一人身上。那人背着书包,拘束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。他弓着两条腿,裤脚因为膝盖曲起向上缩,露出了脚踝骨和白色的运动短袜。
      喻惟江没来之前,时引并不拘束,他甚至跟张捷聊得很畅快。
      张捷难得笑了一声,对蓦然间产生的静谧气氛感到纳闷:怎么了都?都不会说话了?
      你是那个新人?喻惟江开口,看着时引。
      时引很低地嗯了一声。
      他想逃,方才的从容自得在喻惟江进屋的那一刻全然坍塌,现在大脑一片混乱,胡乱地想着喻惟江心中所想。又不可遏制地回忆起不久前做的那个荒唐的梦,心虚,慌乱,额头渗出了汗,像一个等待审判又罪证不清的犯人。
      他没有犯罪,罪证不明,但他自己给自己定了罪。
      喻惟江沉默了半晌,他看出了时引的紧张,尽管心里有一万个疑问,最先问出口的还是:怎么了?
      喻惟江走到时引面前,低声说:头上都是汗。
      时引抿了抿嘴,慢吞吞地说:有点热。
      刚才也没听你喊热。张捷拆他的台。
      时引抽了张纸巾,擦了擦额头和鼻尖上的汗,然后把纸巾揉成一团捏在手里,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头。
      张捷打开水杯的盖子灌了一口水,差不多就开始吧,都赶时间。
      试戏片段喻惟江已经看过了,台词也很熟,他没再说什么,一脸公事公办的神情。
      现在开始吗?喻惟江询问时引。
      时引慢慢地摘下书包,走到了喻惟江的面前。
      张捷在一旁提醒:忘记自己的身份。
      李络(时引)是梁越(喻惟江)同母异父的弟弟,贩毒集团的名义接班人,一个傀儡。他跟梁越行走在陌路上,一个从黑暗走进黑暗,一个从光明走进黑暗。
      时引闭了闭眼睛,尝试着进入状态。
      他无法进入。
      对不起。时引转过了身,叫停,对不起张导,我不行,我真的演不来。
      在此之前,他揣摩过角色,认真背诵台词,在脑中预演过无数次跟喻惟江对戏的画面。他作了很多努力,只是想为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,可是临到真正面对喻惟江,他大脑一片空白。
      要不算了吧。时引背对着他们说。
      张捷眉头紧皱:算个屁,你浪费了我多少时间,我跟谁算去。
      是你一直赶鸭子上架。时引转过身来,暴躁道:我他妈才不想演呢。
      时引紧绷的神经轻轻地断了,似乎已经被宣判定罪。他的情绪彻底崩溃,很失态。
      他弯腰拿起沙发上的书包,想走,临走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喻惟江。
      喻惟江眉目深沉,目光与他交汇。
      时引慌乱地移开视线,转身离开。
      时引,你他妈的张捷站了起来,忍不住爆粗口。
      喻惟江跟了出去,抓住了时引的胳膊。
      怎么回事,跟我说。喻惟江松开了手,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。
      第29章
      喻惟江的怎么回事包含了很多,他想知道时引为什么这么失态,也想知道时引为什么会成为李络的候选演员。
      喻惟江再次抓住时引的胳膊,扭过身去打开门,对张捷说:张导,麻烦你稍微等一下。
      他不爱演就随他去,有的是人要演。张捷冷冷地说,又在心里评判如今的小年轻真是经不起一点挫折,尤其是像时引这种家境优渥的少爷,性格惹人怜爱,迷惑性极强,让人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。
      但张捷不是别人,他向来对事不对人。
      喻惟江轻轻掩上门,好在时引比较乖,张捷说了重话,他也没有一怒之下甩手走人,喻惟江抓着他的胳膊,他就乖乖地站在原地。他情绪爆发似乎只在刚才一瞬间。
      办公室外有接待外人的茶水桌,喻惟江先走过去坐下,让时引也坐过来。
      时引背着书包,不太自然地坐下。
      怎么了?
      时引低头不语。
      看着我。
      时引嘴唇动了一动,缓慢地抬起头,眼神还是有些躲闪。
      你最近很怪。喻惟江指出。
      从慈善夜那日,时引一直都很不对劲,反反复复,风声鹤唳。如果是因为两人的社交距离过近,喻惟江那日已经向他表示过态度。喻惟江不喜欢重复解释,他习惯说一不二,字典里没有强调两个字,但是面对时引,面对让人捉摸不透的时引,他有很多的强调。
      都已经在这里了,怎么又要走,因为什么。因为看到我?
      喻惟江的眼睛总是自带深情,又能犀利地看透人心,时引的心思根本无处遁形。
      时引说了张捷找他演戏的事件始末,告诉喻惟江自己会答应只是因为一时冲动,他还模糊了一些重点,指出后悔的主要原因是怯场,觉得自己演不来。
      喻惟江并不信他,简单地强调:之前跟你说过,我不反感你离我很近。
      如果只是因为怯场,时引又为什么偏偏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才感到胆怯。
      在你自己独立的生活里,你应该只是你自己,不是什么喻惟江的粉丝。
      时引看了眼喻惟江,目光停留,他的瞳色跟发色一样浅淡,瞳孔里映着喻惟江的脸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