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念初走进科技园的奶茶店时,陈以正还没到。
      她给陈以正发了条消息,“我到了,你要喝什么,我先点。”发完消息,手机提示电量低。
      她叹了口气,又忘了这是跟了她三年的低端手机,电池损耗严重,早上才充满电,坐车时刷了一路,又快没电了。
      陈以正很快回了消息,“正在收尾,可能还需要十分钟,帮我点一杯水果茶,冰的。”
      韩念初到前台点了冰水果茶,又问:“有没有咖啡?”
      店员抱歉地冲她一笑,“没有哦。我们这里只卖奶茶。”
      “我要一杯珍珠奶茶,”韩念初说,“不要加奶,不要加糖,不要加珍珠。”
      “呃!”店员睁大眼睛,“不好意思,您要的这不是珍珠奶茶。”
      “嗯,就是你们的茶底给我一杯就好了。”
      “我们这没人这么点过——”
      韩念初的脸板了起来。她知道自己有一张臭脸,不想多废话的时候,只需要眉头微皱,下巴紧绷,眼皮半垂就可以了。
      “我有ii型糖尿病,牛乳蛋白过敏。”
      “好,好的。”店员连忙下单。
      她付了款,拿着呼叫器坐到墙角的位置,双肩包放到脚边,从里面取出笔记本电脑。
      午休时间,附近写字楼的白领三三两两地走进来,很快店里就没空位了。
      “这里可以坐吗?”
      韩念初抬起头,一个年轻的潮男,穿着肥硕的t恤和拉胯的滑板裤,棒球帽反戴,脖子上挂着一条合金链子。
      “不可以,这里有人。”韩念初说完,低头看着笔记本屏幕。
      “大姐,我不是在跟你搭讪,是这店里没位子了。”
      韩念初抬头,顺着他的话说:“你姐叫你站着。”
      “哎,你这人——”
      “哈!”
      一声轻笑,让韩念初转过头去,一个衣冠楚楚男人站在一旁,面容俊雅,眼里带着一丝含蓄的笑意。
      她不禁一怔。
      能让韩念初记住的人不多,尤其是人群中偶然的一次对视。
      恰巧了,这人短暂地与她对视过两次,她却记住了。
      一次是在高考后,他突然挡住了赶着上地铁的她。蓦然抬首,便直直地撞进他的眼底,仿若深潭,幽静柔和,却又不动声色地往外扩出一圈圈涟渏。
      那时她不懂情绪,却牢牢地刻在记忆里,当她研究透了百般表情后,才懂了那无声无息的询问。
      他要问什么?后来她猜测过,或许是问路?
      她绕开他上了地铁,隔着黑压压的人头,已不见他。
      第二次她立即认出了他,大三工学院楼下,他的右手执一捧毛绒绒的小白花,她的视线往上,再次闯入他的眼底,似云朵一般软绵绵的,温吞犹豫的眼神。
      目光短短的相接,她与他擦肩而过。
      去了瑞士以后,知道了他手里的小白花,叫雪绒花,茕茕伶俜地生长在阿尔卑斯山脉的石缝中。
      那时他的额头被碎发盖住,遮住了眉峰,只衬得一双茶色的细狭的眸子里,富有着年少的温柔。
      此时她目光里的他,碎发朝两旁一丝不落地梳起,露出光洁的额头,和凌厉的眉峰,那眉那眼那神色,全不似当年。
      凝敛的眉,清傲的眼,冷峻的神色,搭配一套昂贵的衬衫长裤,俨然一位冷酷而果决的精英。
      “表----!”拉胯的年轻潮男玩世不恭地开口,便收到一记严厉的眼神警告,忙低眉敛目地喊道:“何总!”
      是精英啊。
      韩念初低下头,继续盯着屏幕。
      “请问你是在等人吗?”
      态度良好,韩念初不得已又抬起头,看向那位何总,“在等一个朋友。”
      “你朋友来了,我们就走,”这位何总谦逊有礼地问,“你看这样可以吗?”
      韩念初把背包提到脚边,示意他坐。
      年轻潮男坐下后忿忿地低骂一声,“颜狗!”
      韩念初瞥他一眼。
      她的眼神带着些许严厉的气势,让年轻男子瑟缩了一下,然而他仍旧虚张声势地吼道:“看什么看?”
      韩念初收回目光,嘲讽地道:“少有人像你这样丑得坦坦荡荡,好奇呗。”
      “你!——”
      “好了!”何总打断年轻男子,“不都让你坐下了,还闹什么?”
      韩念初心想,这还像句话。
      呼叫器滴滴地响了,她走到前台,取了水果茶和她的茶汤,回到坐位上,见两人似乎在讨论严肃的事情。
      她懂得避嫌的道理,捧着她的那杯茶,到店门外,随意地往台阶上一坐,一边刷手机,一边喝茶。
      过了几分钟,那两人走出来,年轻男子仍然不肯正眼看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