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内熄了灯。街上的喧嚣繁华沿着窗户的缝隙流淌进来,春夜的温和让魏荀有了些昏昏欲睡的感觉。
      砰砰砰。
      门被人敲响了。
      不知为何,魏荀下意识地明白来着不是江逾白或郁韶中的任何一个。他们应该直接推门进来,于是蹲在原地按兵不动。
      唉,又去哪儿了。
      低沉而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,门吱呀一声被推开,灯被人点亮。来人在桌前逡巡了一会儿,影子在屏风上暗暗地点了点头,于是灯呼啦一声又被熄灭了。
      魏荀下意识放轻了呼吸,就听见来人的脚步似夜里不可捉摸的风一般,在阴影里缭绕了一圈等他反应过来时,那脚步声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。
      魏荀咬了咬牙,暗自估量着那人离自己的距离,抓住那人脚下些许的迟缓,将眼前的屏风呼啦一下推了过去
      铮,兵刃在黑暗中发出一声清鸣。是故意让他听见的。
      魏荀站在原地,僵硬的扭头,发现另一个男人似乎是从半掩的窗户爬了进来,手中的剑无声的蹭在他的颈间,与他跳动的动脉隔着一层皮肤轻轻摩擦。
      魏荀:......
      周琰:说,原先在这儿吃饭的人去哪儿了?
      他在客栈里等了半天没等回江逾白,一打听是郁韶被人劫走了
      为什么他连个约会都要被这种天降的智障飞贼搅局啊?
      正文 五十七
      等江逾白和郁韶折腾完了, 有些疲惫地回到雅间里, 发现屋内亮着灯,周琰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喝着一杯热茶。
      江逾白:那小子呢?你没看见?
      周琰:看见了, 现在在大牢里蹲着呢。
      江逾白、郁韶:......
      不知为什么,周琰身边的低气压都快凝结成了实质,江逾白当然看得出来。他扶额, 无奈地说:你怎么又生气了?
      郁韶:这是一场误会, 我们
      周琰将手中的茶盏扣在桌子上, 茶盏的底座与木质桌面相碰撞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他抬头, 一脸了然:我知道。
      但是我就是要抓!!
      江逾白凝神看了他一眼, 终究是忍不住, 噗嗤一声低笑了出来。他拍了拍郁韶的肩说:好了,你先回去吧,好好休息。魏荀的事就交给我。
      郁韶略略犹豫了一瞬间, 无奈地点头,转身走了。
      江逾白接下给周琰顺毛的任务,撩开长袍坐在他身边,问:是不是在怪我没有等你?可事发突然, 我也不能放着他们不管呀。
      可你明明知道我会来。周琰坚持道。
      江逾白:你也没说你什么时候来啊, 他们俩却是主动撞到我眼底下来了,当然得做点儿什么吧?
      周琰:......我不管。他扭过头, 将自己的侧脸遮掩在阴影中, 熟悉地将自己低垂的乌黑眼睑暴露在江逾白的视线下, 总之,在你心里郁韶的事就是比我的事要紧。刚才他头上戴的,是你的发带吧?
      江逾白:是啊。
      周琰气闷,不自觉提高了自己的语调:那是我挑给你的。
      江逾白:......啊?
      周琰:断蒙送来的衣饰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你就这么随随便便送出去了!
      江逾白:......他说断蒙给他准备的东西怎么这么符合他的品味。亏他还以为断蒙沉默寡言的外皮下有一颗七窍玲珑心,原来花心思的是周琰。
      周琰简直快气笑了:师父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发现过!
      江逾白:......说起来,自从跟周琰重逢起,他就没有在生活上十分的舒心。即使开始有叶俞在他身边忙前忙后,他也总有不适应的地方。
      原来这一切周琰都在暗地里做了,只是从来没告诉他。
      反观江逾白,除却小时候给他带过几份礼物,自他成人以来连件衣服都没给他挑过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。
      感情总是相互的。周琰今晚不知道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,自己不但这么久没什么表示,还掺和进了并非必须露脸的杂事里......就算江逾白有一百个理由说服自己,郁韶是他的朋友,但相对的,周琰却没得到应有的重视。
      ......这种情况似乎已经维持了很久,可是周琰每一次生气都只是摆个样子,在江逾白凑上来的下一瞬间就又慢慢笑着和他说话了
      江逾白心里警铃微动。
      另一头,周琰仍是自顾自生着气。
      师父。他有些干燥的嘴唇嗫嚅了一会儿,低声道,每次我想发脾气的时候,我总是想着,师父你都愿意为我豁出性命去,甚至你会成今天这副模样也都是我的错。我说服自己,我占了师父心中最重要的一块地方人这一辈子,知道有人这么惦记着自己,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?
      但是师父,我就是不满足,我还是不满足。
      我不想当你可以为之付出性命的徒弟。因为我知道你为了所有放在心上的亲人、挚友都愿意那么做但是我不愿意自己和那些人堆放在一起,我想做特殊的、与众不同的那一个,你江逾白真正放在进口上推也推不开、放也放不下的那一个......
      对于江逾白来说,要判断一个人在他内心的位置,不能看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减法,要看他为了这个人、对其他人做了什么减法。
      周琰知道这不可能但是在某个瞬间,他还是希望江逾白心里眼里都是他,没有半点分给别人。他知道这是一个坠入爱情的人常有的妄念,他应该控制这股想法。可江逾白自己越坦然,周琰就越不甘心,越是想证明什么来保存自己的期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