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小王爷吃饱了撑的,闲着没事干么?
      没过多久,周琰却沉着张脸回来了:外边儿风太大了,我已经吩咐小二去王府唤马车来了。
      江逾白当然不觉得这是金贵的小王爷在闹小脾气,只得扶额道: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?
      他!江逾白!打遍三洲四海无敌手的飘渺山剑仙!走屋脊几刻钟就能逛遍半个京城的轻功高手!会需要慢悠悠的马车和什么绒锦毯子、赤金手炉吗!
      真香。
      江逾白眯着眼靠在软绵绵的马车后壁上,双手拢袖捂着一个热乎乎的手炉,肩上披着周琰给他翻出来的大氅、腿上盖着似乎是西域纹样的厚实毯子,一杯热茶下去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。
      微微扭头,装着玉质骨牌的箱子静静敞开着,在琉璃等下泛着莹润的色泽。边上摆着几本书,有正经的也有消遣的,装帧都很新,翻动时弥漫着新纸的脆香。
      最重要的是!马车的小案上!居然!还放着一小盘芙蓉纹样的甜糕!
      这些糕点材料特殊,里头没有那么重的糖,对你的嗓子没有太大的影响。周琰循循善诱,但也不能吃太多,不好克化。
      江逾白被周身的暖意熏得昏昏欲睡,只觉得惬意极了,还有什么不依的?当下捏了块糕点塞进嘴里,对着周琰比了个大拇指:你说什么就是什么!
      周琰:他是不是想多了?难道像以往一样用甜点勾住他就足够了?
      那这人为什么还在这儿装模作样,不肯认他!亏他还以为能有什么顶了天的苦衷到头来,他这个徒弟在师父眼里还不如一盘甜点重要吗?
      江逾白眼睁睁看着周琰轻嗤一声别过头去,头顶仿佛再次积起黑压压的乌云。
      江逾白:这小子怎么又生气了?又是哪里不对劲,惹到他了?
      直到拉着马车的宝马乌云踏雪风驰电掣地行至目的地、打了个响鼻催他们下车,江逾白也没弄清楚这小王爷到底在气些什么。
      江逾白伸手掀开车帘的一角,砭人肌骨的寒风顺着缝隙吹了进来,他仿佛能感受到自己指尖的暖意一点点褪去,再次恢复成苍白冰冷的温度。但他还是低垂着眼,毫不犹豫地下了下去。
      四野阒然,唯映入眼帘的这个小院落堆雪寂寂。
      周琰紧随其后,一言不发地行至江逾白身边。他没有竖冠,黑发就这么明晃晃地在风中飞舞,睁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,瞬间将苍茫的天地凸显得逼仄了一些。
      周琰眉头一皱:不对劲。
      江逾白顺着他的视线瞟向那座无名院落的大门,鼻尖似乎从寒凉的风里嗅到一丝薄薄的血气,隐约还能听见兵戈相击之声与忙乱的呼喊声。
      出事了。
      他们对视一眼,下马车后身上犹带着的热度彻底散尽。
      江逾白快步冲向了那只有伶仃一个铜环尚存的院门,周琰则落后他几步,须臾间两次开口,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只得闷头跟着江逾白走了进去。
      吱呀。
      有些老旧的门一开,终于掩盖不住的血腥气扑面而来:只见他们面前就横卧着一具尸体,地上横铺着一摊血迹,似是被人一刀贯胸。
      放眼看去,尸体大多散落在各处,但按衣饰可以分成三拨:大体是侵入者、守候院子的盛家子弟、还有亡者人数最少的几个黑衣人,周琰认得出这是他手下的暗卫。直走是个不小的院落,厮杀声还从里头不断传出
      江逾白从腰间取下那柄光滑的木剑,一个飞跃将院落虚掩的门踹了开。周琰紧随其后,只是在买进院门之前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直筒,拉出绳环往半空一扔,烟火伴随着尖锐的呼啸,在夜幕里炸开一团醒目的光华。
      一路上江逾白不再留手,带着刀蒙着面的有一个砍一个,而周琰的几个暗卫则渐渐地聚拢到周琰身边,又被他一个手势驱散开去处理其他的入侵者。
      正厅的花草摆设被摧毁大半,他们一路沿着尸体往似乎是卧房的方向走,拐过一道门,却正对着一个蒙面人提着刀往床上躲闪不及的男人刺去
      江逾白飞剑出手,惊鸿游龙之间将对方的刀打落,周琰随即上前提起路上捡到的长刀一挥,将蒙面人的肩头划出一道大大的霍口。
      床上的男人捂住胸口,刚从生死关头晃过神来,噗地一口殷红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襟。他抬手,死死揪住周琰的手腕:秋、秋救救
      江逾白俯身护住他的心脉,皱着眉道:别急。你是想让我们去救盛秋霜吗?
      男人重重点头,哽咽道:救救我的女儿!她拿着剑那群人、不会放过她
      江逾白:我们明白了。男人刚喘了一口气,颤颤巍巍一拍雕花床头,一道暗格弹跳了出来。男人从里头拿出一本薄薄的书册来,只见上头陈旧的笔迹写着摇星十三剑。
      这是盛家代代相传的剑法。
      他愿意以剑法相托,换自己女儿的一线生机。
      得了,盛琨玉,这东西你还是留条命自己守着吧。江逾白无视了盛琨玉伸过来的手,不顾对方惊诧的表情,转身抛下他就走,早就跟你说了,这玩意儿不是每个练剑的都那么稀罕。
      章节目录 十七
      北地的冬天和气候温和的西海诸岛相比较,显得尤为不近人情。
      西海即使到了冬天,风也不过和月色一般薄凉,如茵的绿色草木结上一层白霜;不似京城,寒风仿佛不把人的身体吹出几个大窟窿誓不罢休,触目可见的景物都是白茫茫的一片,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。
      彼时四下无人,盛秋霜怀里抱着沉重的剑,之前被冷风刺激出的泪水转眼从温热变得冰凉,渐渐的眼眶也一早就干涸了。
      她瞪着眼前三两个刀尖染血的蒙面男人,心知自己逃不过这一劫,当即将包裹着碧海青冥剑的长布揭下。如水的剑光霎那间划过了眼前几个杀手的双眼,让他们不由自主略微后退了一小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