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02」

    从昏睡中苏醒,睁眼见到寝宫的梁顶,我感到浑身乏力燥热,起身时,头痛欲裂。

    屋内空无一人,只有烛火摇曳作陪。我坐在床沿,抬头望向正对着床榻的墙壁。

    视线越过屏风,能瞧见一扇半开的窗,窗外是墨蓝夜色,看样子已有子时。

    “头好疼……”

    太阳穴突突直跳,我伸手扶额按了按,一闭上眼睛,脑海里便闪现出断续的记忆碎片。

    和郭嘉、张氏在歌楼对饮攀谈的回忆渐渐涌入,我记起了自己被张氏灌酒、以及郭嘉从旁含笑默看的事情,昏迷前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,便是我晕倒在郭奉孝怀里。

    和这人相处久了,就慢慢摸清了他的秉性。他虽帮助我与张氏相约会面,但酒局上的种种举动都似有蹊跷,再一想到他脸上那种捉摸不透的笑意,我心中便涌起一阵愤然。

    不对劲,这谋士绝对有什么小心思,得当面找他问问清楚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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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来到郭嘉位于广陵王府西侧的寝房,我看见那房内仍有灯火点亮。见他没睡,我也不拘礼节,扣了扣门,便破门而入。

    大门正对着郭嘉的床榻,门一开,我就瞧见他半卧在榻上、手执细长烟管吞云吐雾的模样。氤氲烟气缭绕着将我包围,我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,听闻,郭嘉便将烟管放置到了一旁。

    “你来了呀,我的心头肉?夜半三更,怎么找到我房里来了?”

    将口中最后一缕烟雾吐出,郭嘉抬眸看向我,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。夜已深,他却仍是一身缓带轻裘,看上去丝毫没有就寝的打算,仿佛是早已料到我会前来,在此等候多时了一般。

    “郭奉孝,你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解释的吗?”

    他游刃有余的姿态让我更加生疑,我开门见山地质问他,对方却摆出一脸无辜。

    “解释?嗯……可是我深夜在此独酌惹殿下不高兴了?”

    眼波流转,郭嘉瞥向塌边桌案。案上放着正燃着烟气的香云草熏香,一壶煮好的佳酿、和一只饮空了的酒盏。见我不语,郭嘉执起酒壶将潺潺酒液倒入杯中。

    “上好的亡郎香,分你一口?”

    他拿起酒盏朝我的方向举杯,做敬酒状,似在邀请我走近。我不理会,对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感到不满,有些愠怒地眯了眯眼。但郭嘉只当视而不见。

    “不要么……那奉孝替你喝了罢。”

    像是被我拒绝得伤了心似的,郭嘉敛目叹气,收回手中的杯盏,自顾自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我越看越觉得他在戏弄人,于是回身把大门一关,愤愤迈步冲到他身前。

    “你和张氏说了什么?我醉倒后,你们有没有密谋对广陵不利之事?”

    抢下他的酒盏,我将其随手扔到桌上,听见一声闷响。男人见了,也不为所动,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我,连坐姿都未改变分毫。

    “好多问题呀,殿下……”

    瞥了瞥歪倒在案上的酒盏,郭嘉不紧不慢地把它扶正。

    “殿下身体欠佳,不宜久站劳累。来,凑近些说话,坐在我身边吧。”

    话落,不等我反应,郭嘉就捉住我长袍的袖口。手腕灵巧一绕,将长袖卷在腕上,他用寸劲一拽,我便踉跄栽倒进他怀中。

    “啊!——”

    我惊呼一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,等稳住身子,才发现他的手臂已经护上了我的后腰。

    虽常年习武,但碍于此刻体弱,我只感觉四肢乏力、浑身燥热酸软,根本使不出反抗的力气。郭嘉见我虚弱,反而笑意更浓,搂在我腰畔的手蓦地收紧了许多。

    “诶呀,殿下好似轻了些,可是因公务繁忙而太过劳累了?奉孝好心疼啊。”

    他抬起另一只手向我伸来,似是想要触碰我的脸颊。我见多了他不正经的样子,立刻怒火中烧,一巴掌拍掉了那只不安分的大手。

    “唔!”

    啪的一声脆响,男人闷哼着缩回了手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忍心打我这样的柔弱书生……”

    “别耍花招,快说。”

    “奉孝什么都没与他说。你在歌楼不胜酒力突然昏迷不醒,奉孝好生心忧,只顾将殿下尽快带回王府,怎敢有别的心思。”

    他满脸委屈地揉着被打疼了了手,抬眼看我时眸子湿漉漉的,倒真能让人生出几分歉疚。

    “真的?”

    “千真万确。那张公子见殿下身体抱恙,还嘱咐奉孝要和你改日再叙呢。”

    他说得十分真诚,令人挑不出破绽,我不禁开始自问:莫非是自己错怪他了?在那般风月之地醉倒,若不是有他在身边,还不知会遭遇何事。他费心将我带回王府,我既未道谢,反还盛气凌人地问责,似乎有些不近人情……

    “奉孝……”

    语气软了些,我抬头看他,却在那一瞬忽然感觉耳边嗡鸣,脑中一阵眩晕。眼前的画面模糊了一秒,等它再次清晰起来,我的视野便被郭嘉放大的俊脸所填满了。

    “殿下,还好吗?”

    思绪像是随着那片刻的眩晕一同被凝结住了,本就燥热的身体愈发滚烫,我听见郭嘉关切地询问,却无暇思考回答,只是看见他薄樱色的唇瓣一张一合,视线迷蒙地描摹着他的轮廓。

    “奉孝离开殿下寝宫前,已经帮你送服了汤药。为殿下看诊的医师说,服了解药,一个时辰即可见效。殿下现在,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么?”

    他琥珀色的眸子透出担忧,目光在我脸上逡巡。

    词句过耳不过脑,我几乎无法分辨他说了什么,只觉得这男人星眸潋滟、五官端正,相貌柔而不阴,生得格外俊美,教人心生爱慕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,为何这般看我?……”

    他似乎知道自己有副好皮囊,问着竟凑得更近了些。先前被我打掉的大手又伸回来,这次如愿地抚上了我的脸颊。

    “无事……本王无碍……”

    我艰难回应,但实际上却是在逞强。随着时间流逝,我越来越感到心跳加速、头晕脑热,整个身体都如高烧般滚烫。小腹内似凝聚着一团浇不灭的欲火,以理智为燃料,将我慢慢焚为欲望的囚徒。

    我应该说我不好……不舒服的……

    因为迄今为止,我从未像此刻一样渴望过肉欲。身体变得异常敏感,明明什么都没做,下体却已湿糊一片,花径内也似有什么东西在啄咬般痒热难耐,急需被外物填满……可以是任何东西……可以是郭奉孝……

    “殿下……”

    轻唤一声,我们之间的距离又被郭嘉拉近了几寸。他垂眸注视着我,手指在我脸上细细摩挲,带来轻柔惬意的触感。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

    低吟擅自从口中溢出,仿佛这幅身体已经不再受我控制,只知遵从本能。

    我有许多事想问他,比如“你真的喂我服下解药了吗”、比如“歌楼里的酒是不是被动过手脚”,但在那之前,思绪已经全被眼前的男人给搅乱了。

    他的存在本身就足够让人心神不宁,注意力被他漂亮的面容、和清隽的声音所吸引,到最后已经记不清自己想要质问什么。我寻着他身上独特而馥郁的香气慢慢靠近,最终贴上他的胸膛。像只嗅了猫薄荷的狸奴,眸光迷离,不住用脸蛋磨蹭他。

    “哈啊……殿下这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他的呼吸有些颤抖,但并不闪躲我的动作。

    “怎么来奉孝房里滴酒未沾,却似醉了……”

    目光看过来,他脸上有几分刻意装出的惊讶,但眼底却透出丝丝玩味。曾扣在我侧脸的大手转移到脑后,爱抚般地顺着我的头发。抚摸间带来的舒适感觉让我更加无力思考,连说话都已经不过脑子,直直地就说出来。

    “你身上有好闻的味道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吗?殿下不妨凑近些闻……奉孝不介意和殿下亲近……”

    后腰上的大手蓦地用力,将我几乎揉进他的怀抱里。郭嘉顺势低头附身,就这样与我交颈相拥。

    他的体温要比我低上一些,滚烫的身体被他包裹着,感觉凉爽舒适。那原本看着病弱的身子实际上却布满了恰到好处的肌肉,如此用力抱着,才发觉他远比想象中的要强壮许多。

    下巴搭在他肩上,我微微侧头,鼻尖和唇瓣碰上他的侧颈。一呼一吸,他身上独有的香气愈发浓烈,一点一点浸透衣袍、沾染在我的皮肤上。

    很难以置信,像他这般常年混迹于花柳之地的人,竟未被蹭上媚俗之气。他闻起来丝毫没有歌女身上的胭脂味,反而清雅高洁,像是竹叶与白昙的混合。那淡雅气息中带着他常用作熏香的香云草气味,让人一瞬间联想到出淤泥而不染的莲。

    然而再细嗅,便会有淡淡的烟草味道、掺着丝丝温软酒香涌入进来,仿佛是故意套上一层凡夫俗子的皮囊那样,为他隐去本真和底色,只剩满身风流。

    他的气味和怀抱让人痴醉,也让人变得贪婪。我下意识地张口咬了咬他颈边的皮肉,不算用力,却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浅淡红痕。

    “这样还不够……”

    欲念似汹汹洪流淌过心底,隔着几层布料的贴蹭已然无法满足我的渴求。我抬手抚上他的脸颊,手套之下传来柔软微凉的触感,让我更加迫切地想和他共享肌肤之亲,同尝鱼水之欢。

    “不够?”

    大手扣住我的手背,郭嘉将脸蛋蹭进我掌心里。他冲我莞尔一笑,琥珀色的眸子媚眼如丝,低语道:

    “那殿下想让奉孝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