祂站在人类身后。
四维虫对时间的影响本身超越了时间。
祂曾经对这个人类个体施加过转换，然后吞噬时间线，扭曲了这种转换，只有些许影响被残留。
所以，现在，诸伏景光能听懂祂的声音，也不会听了就疯掉。
但那种残留——依旧说不上是好事。
还是不要被看见本体比较好。
……虽然祂很想撸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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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伏景光感觉得到，肩膀上的“手”缓慢移动到了自己脖子附近——然后挠了挠。
像是挠猫下巴那种动作。
他张了张嘴，没发出任何声音。
——我不是猫啦。
他们站在海面上，正在看着船慢慢驶向落日的方向。
小美人鱼坍塌成泡沫，那个画面其实还是有点可怕的。
他看着美人鱼的姐妹掬起一捧水花，哭泣，然后歌唱。
暴风雨跟着来临。
“……”
【再来一次怎么样？】
“……？”
于是，像是电影被按下快退键——等等，就说这个既视感是什么，他们就像是站在屏幕内侧看电影一样——诸伏景光站在了正要去换魔药的美人鱼面前。
神明在他背后推了他一把。
他的脚真切的踩在沙子上，正在交谈的美人鱼和魔女一瞬间将目光聚集过来。
他下意识地，有些惊慌地回头寻找——但他背后只有洞穴的岩壁，即使他肩膀上仍然有被支持的触感，神明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呃……
小美人鱼惊奇的游近，打量着诸伏景光——这感觉怪异极了简直像是屏幕里的人物款款走出荧幕——初中生有些无措，睁大了圆圆的猫眼，但几次呼吸之后，还是露出友善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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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维虫慢慢抚摸过少年的喉咙，正在试图用肢体语言和小美人鱼交流的少年不适的咽了咽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。
小美人鱼在说一种并不主流的语言，至少只会日语和一些简易英语的诸伏景光本该听不懂。
但四维虫听到的是“概念”——去除了表皮包装的，只有所表达的意思的信息，额外完整的包含了情绪、信息提供者的年龄、性别之类的信息。
这些信息通过四维虫的过滤，再返还到诸伏景光耳中，就变成了他听得懂的、甚至有适当修辞，自称也毫无违和感的【日语】。
“你是人类吗？”
诸伏景光点头，想了想，指了指自己的喉咙，摇了摇头。
于是小美人鱼拢了拢头发，“哦……你用声音换了能在水下呼吸吗？”
纤长美丽的人鱼微微扭身，绕着站在地面上的人类游了一圈，灵敏又富有活力，她的声音是一种超越认知的好听，像是一种声调温柔的乐器。
观察了一下人类，小美人鱼愉快的游向仍然沉默的巫师。
“是不是这样？用声音——换人类的腿，我想要那样。”
诸伏景光的笑容逐渐消失。
他清澈的蓝眼睛映出人鱼的尾巴：有着闪亮亮的，色泽均匀的鳞片，像是某种艺术品一样。
而且她远比在陆地上……快乐，并且幸福。
他伸出手。
抓住了小美人鱼的手腕。
美丽的人鱼小公主回头看着他。
爱丽儿的双眼也很美丽。
他用力摇头，爱丽儿只是歪了歪头。
初中生想要找身上的手机，摸上空空的口袋才开始懊恼，自己因为担心手机跳河进水而没带手机出门——
他张了张嘴。
——到底是什么在阻止他？
缩在小小空间里，透过缝隙，直视了父母的死亡，凶手行凶的现场。
恐惧，痛苦，以及，最直接的，不保持安静会死。
当时还未反应过来已经永远的失去的父母，一切会想起来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加重那种痛苦而已。
而如今……看见幻想一样的、色泽鲜活的海底世界，以及不存在于原来世界的美人鱼——前所未有的，了解到，已经离开了那个柜子。
陌生的环境里，肩膀上些许触感反而让人感到安全。
诸伏景光张着嘴，无声的呼了口气。
没有泡泡吐出去，像是梦一样。
“……不要去。”
他说，对自己的声音感到陌生。
“去岸上、那边，你不会幸福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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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完整的说完了那句话，只觉得肩膀上的触感稍微加重，然后，美丽的美人鱼回到屏幕里，他感觉到四肢突然变得沉重，“咚”的一下子，他被丢到了岸上。
“唔……”
他有些慌张的落地，看向周围——是他下水的那个河岸。
“我……”
他轻声呢喃着，“回来了……？”
这句话勉强算是个问句吧，水中的神明嗯了一声作为回应。
【你的声音已经回来了，我们的约定达成了。】
他有些手忙脚乱的、去和附近24小时便利店的工作人员确认了时间，发现自己失踪了两天多一点，神明还算守约，没有造成那种天上一天地下十年的情况。
于是他又回到河岸边，对着河水发了会儿呆。
“……后来，怎么样了？”
他回忆起刚才自己说得话，懊恼于自己简直像是那些说话不说清楚的预言家一样……那样可不会有好结局。
【……】
水里的神明大人难得的没有回答，诸伏景光愣了一下，他想要呼唤，但是突然发现不知道要怎么呼唤——他们似乎没有交换过名字。
他看着河水，蓦地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，像是突然跨过了童年，失去了“小孩子”的身份——所以不能和神明交流了吗？
虽然这样想了，但他还是小声的对河水说：“……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？”
也许不会有回应，像是那些神话故事一样——从此神明了无音讯，只留下惆怅和无法传达的思念，充斥着日本的美学；但显然，这位“水中的神明”并没有那种传统，出乎意料的，给与了人类回答。
【……维。】
通常人类无法理解神明名字的含义，只能模糊的模仿发音。
四维虫却很难得的，试图用人类、具体来说，面前这个人类所接受的美学来审视自己的名字，截取出了相对更容易理解的音节和含义——然后再传达出去。
“我是……啊，请直接叫我景光。”
尽管很多避讳里说不要告诉神明真名，不然会被神隐，但怎么想都觉得水中的神明……维，已经知道了全名：这个自我介绍完全出于仪式感，交换名字的仪式。
说起来会很奇怪，因为诸伏景光不是故事里毫无警惕性的小孩子，他理解神明与人类的差异，并非出于不敬或者任何其他像是贪婪或者谋划的那种情绪，而是保留了那种像是小孩子的，单纯的，出于善意的情绪——像是没被污染的宝石一样，既没有恐惧也没有算计，仍然保留了本心的温柔与甘甜的活力，他这样说：
“……我们，交朋友吧？呐？”
他露出小小的笑容，“可以叫你阿维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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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刻，四维虫感觉到了“束缚”。
与祂截取、给出的，自己的名字不同，交换名字，被人类念出，与人类链接之后，祂得到了小小的改变，情绪上的，一闪而逝的。
四维虫很适应变化，也仍然觉得这种变化很有趣。
那是很新奇的感觉，在这一刻理解了为什么有些邪神喜欢和人类玩耍。
于是，祂回应：
【……好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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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伏景光把阿维带回家——用小小的玻璃瓶装了一点河水——非常有仪式感的行为，尽管阿维说如果祂想要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现，只要他想起来祂就可以回应，但是被坚决拒绝了。
在湖里、河里、被装在水瓶里是一种方式，但是如果如影随形贴得太近完全没有距离，那样是不行的。
再好的朋友也不能二十四小时在一起。
“所以拜托，请不要一直跟着我，洗澡和上厕所的时候会很困扰的！”
诸伏景光双手合十，对着玻璃瓶拜了拜。
“如果可以也不要一直……听我在想什么……”
越说声音越小。
毕竟在和神明说话，并不是平等的朋友。
虽然神明很友善——但依然有着神明的威严。
【……我会假装不知道。】
“呜……”
不甘心的发出了声音，但诸伏景光想了想，提出了新的问题，“之前也一直是这样吗？”